温州五马街，见证改革开放的老街

清代诗人孙扩图有词曰：“温州好，丰乐太平时。海有鱼盐无寇盗，民安耕织保妻儿。帝力少人知。温州好，别是一乾坤。宜雨宜晴天较远，不寒不燠气恒温。风色异朝昏。”正缘于此，近来我两次去温州。六月的温州之行，雁荡云海、楠溪烟雨、青田美玉、洞头岛的“洞天福地”让人缠绵；七月再游温州，瑞安曹村的“文都武乡、瓯越粮仓”、文成的“帝师”刘基庙、“怒瀑惊雷，水雾齐天”的百丈漈，令人流连忘返，特别是游览了市区的五马街，陡然勾起我三十五年前温州之行的记忆。

1986年秋，为考察温州发展个体经济、民营经济和市场开放的情况，我们去了温州。从永嘉的“小纽扣大市场”，到乐清的“电器一条街”，再到瑞安的“五金件皮具城”等，所到之处，人头攒动、市场繁荣、交易活跃，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令人耳目一新、大开眼界。温州人发展经济，不惜说千言万语，不怕走万水千山，不在乎千辛万苦，家家户户创业、人人争做老板的精神让人拍案称奇。尤其是我们这些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国有企业工作的“体制内人”“犹沐清风，如淋甘泉”，收获满满。正当我们准备返回上海之际，当地的同志建议我们再去五马街看看，他还如数家珍般介绍说，五马街是温州旧城古老的街道，也是著名的商业街。据唐时《古今风俗道》载：“王逸少（王羲之字逸少）出守永嘉，庭立五马，绣鞍金勒，故永嘉有五马坊焉。”清时称坊为街。旧时这里商贾云集，绸布庄、百货店、铜锡器皿行、中西药铺、钱庄等鳞次栉比。1984年，五马街定为步行街……他的介绍，令我们兴趣盎然。

那天晚上我们领略了五马街的风情后，便转入五马街东街的小吃夜市，一眼望去，一字排开的饮食摊位前都放着十多个盛器。这些盛器中，有缓缓爬行的甲鱼，有摇头摆尾的鲜鱼，有丝丝游动的沟鳗，供客人点菜下锅，现杀现炒现吃。至于那些肉肥膏美的青蟹以及河虾、蛏子、海瓜子，令人垂涎欲滴，更有让人欲罢不能的温州炒米面，脍炙人口的温州鱼饼……妥妥的一个“美食大世界”。即便有饕餮之腹，也只好“吃不了，兜着走”。尽管时值深秋，夜市的营业依然通宵达旦。

五马街小吃夜市开饮食先河的是，鲜活食材“现身现场”并现杀现炒现吃，而且是“先吃完再买单”。这些做法，现在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而在八十年代中期餐饮业基本由国营集体企业一统天下的情况下，绝对是“新鲜事物”；再说那时餐饮业鲜有夜市，更不要说通宵达旦地营业。所见所闻，让我惊叹之余，感触良深，于是撰写了《温州的小吃夜市》并发表于1986年11月14日的新民晚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也转载了该文。

今年七月的晚餐时分，我们一行在朋友和飞的陪同下，重游了五马街。经过改造的五马街面貌焕然一新，建筑风格或中或西或中西合璧的商厦，店招醒目，闪烁的霓虹灯熠熠生辉，巨幅的电子广告屏滚动出现的各色画面赏心悦目，商店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一些网红打卡地的店前，排着蛇形阵的队伍，靓女帅哥淡定且满足的神情跃然脸上。习习凉风下，五马街上的游人无不轻松闲适，如此良辰美景，让人沉醉。此时，我却急不可耐地提出再去东街的小吃街，和飞朗朗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早就安排好了。

原来，和飞有个同村的小兄弟阿蔡在东街的小吃街上开了一家专做温州特色美食的饭店。阿蔡十八岁去西班牙、意大利等欧洲国家打拼，在旅欧的二十多年里，从事过餐饮、超市、旅店、贸易等工作。用他的话说，吃过不少苦，也赚了不少钱。风霜雪雨后，思乡心切，于三年前回到温州，在这里开了饭店。

那天，我们刚一入座，阿蔡便十分热情地吩咐服务员上了他的“看家”美食。不一会儿，温州鱼圆、鱼饼、炒粉干、猪脏粉、馄饨、永嘉麦饼、灯盏糕等满满地摆上餐桌，令我们目不暇接又疑惑窦生，阿蔡见状忙不迭地解释，时间不早了，你们一定饿了，先用这些“打打底”，正餐自然有美酒佳肴，包你们满意。引得我们哈哈大笑。

只见鱼圆肉白汤清，撒上紫菜、香菜，菜色诱人，香气扑鼻，入口后感觉鲜掉了眉毛。鱼饼则以东海的鲶鱼、马鲛鱼等为原料，配以独特调味品，用传统方法制作而成，食用时既可享受鱼肉的鲜美，又省去剔骨的麻烦，老少咸宜，非常受欢迎。炒干粉，应该是温州地区最具特色的传统小吃，它以米面虾干、蛋皮瘦肉、香菇鱿鱼丝、花菜葱花等为原料，经猪油翻炒，干湿相宜、咸淡相济、鲜香相闻，吃时淋上香醋，绝对“神仙级”的美味。至于猪脏粉、馄饨、永嘉麦饼、灯盏糕等风味各异且内藏掌故，让人大饱口福之际享受文化的愉悦。

席间，我们自然而然地问起阿蔡的生意情况。不料，阿蔡一脸认真地说，生意好坏在其次，我主要十分喜欢家乡的美食，去海外的二十多年里，浓浓的乡愁常常是对家乡美食的眷恋，“要回家，要开一家饭店”的念想，始终没有断过。他说，“林为鸟所依，水为鱼所归”，海外游子终究叶落归根，正所谓“兔子满山跑，还是老窝好”。

阿蔡一席话，让大家齐声称好。由此，我对五马街更平添了几分亲切之感。（薛全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