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读诗经,每读到一篇《国风·召南·羔羊》时我都会停下来。
羔羊之皮,素丝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羔羊之革,素丝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羔羊之缝,素丝五总。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此诗题义是赞美南国地方做官的人,他们都是节俭正直,遵从美好的政教。一说是官员自己所写。这不禁让我想到今天的官员。
有一个叫安谅的诗人,我读了他这些年写的诗。
有一首名叫《城里的树》,所写的这些树大部分是新近“移民”。它们站在小区的门口,道路的两旁,或者在广场上,在公园里,按诗人的眼光看,就会有拟人的说法:这些树以自已的姿态和这个城市的人相处,即便寒风灼日轻慢他们也不退缩。于是诗人唱道:
我猜他们在公园群居最开心,说着故乡的语言,
嬉笑怒骂都带着乡音,恍如置身自已的乡村故宅。
祖先的基因在摇曳之中与光合欢,孕育鲜活一片,
我踩着游子的步伐与风伴舞,没听得笑问客从何来。
别开生面吧!读了这一首四行诗我顿时感到这位结诗人官员颇有情怀,作为一个曾经开发区的主管,把对这个城市海纳百川的大气度的理解,细腻地落实在一个城市细节里。相比我以前读过相同题材的诗,这一首格调明朗,不晦涩。作者以“游子”的身份出现在诗里,颇使人想起唐朝诗人贺知章的《回乡》来,那就非常有文化了。而且“回乡”这个主题是当今世界文学中极具人类性的主题,作者短短四行,虽是白话,但也有韵,有起承转合,读来颇有回味,能算是新诗中的绝句了。
我们再来读另一首:
公交站亭
一位明星半身露在亭子里。
天黑透了,人影都不见了,也不离去。
有一个男人在窗户站立许久,
也不离去,他是在盯视着这位明星,
还是让黑夜透视自己?
这不好猜测,也许,故事很迷离,
明星对寒夜一定痴迷,
或者有一场约定,正在履行
不然该搭乘末班车,回自已的家,
结束空旷的孤寂。
那个窗户男和明星,
倒像三潭映月了,惺惺相惜
构成了一阕英雄美人小夜曲。
明星永远是一种微笑,
姿势也是不变的站立,
可以接受任何人对她的注目,
她在注目中,被黑夜挤成薄薄的一片了。
我是在白天候车时,才看清她的。
她高举着一支硕大的牙膏,无声地刷刷刷。
听说,有一个惊人的数字,被刷进了她的银行卡里。
安谅说,这是他的创意探索,尤其是《公交站亭》这一首, 诗、画及微小说悬念俱有。读完这首诗,确实不得不叹服了。这里有对人的同情,也有对城市商业文化的警觉和批判。还有许多诗篇,作者每每有独到的眼光,仅仅看诗的题目,就可看到行吟的情景了:《城市的探头》《共享单车》《周未的地铁》《我的手掌,我的浦东》《一只以色列的蛾子》。在这些熟视无睹的事物后面,不知道我们会发现些什么呢?
毕竟和诗经时代不同了,今天官员和二千年前的官员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日理万机,整天浸润在经济和管理的文化里,有的是经济管理头脑。可喜的是,他们中间也有写诗的。安谅是一个真写诗的例子。(铁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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