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被套牢的日子

儿子结婚终于搬出去了，像放松的弹簧似的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开始有种解放了的感觉，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妻子回娘家照顾老人了，独自在家时间久了有种莫名的孤独感。便常想起伴随着儿子一起成长的许多往事，非常留恋与儿子相处的日子。

首先是骑车送儿子去幼儿园，晚上有饭局，或精彩的美国大片，都只能忍痛割爱地放弃。幼儿园其他的孩子下午4点大多都接走了，幼儿园把留下的孩子集中在走廊里，在冬天的穿堂风里孩子特别冷，每次我都是最后一个去接。值班老师板着脸多次提醒我早点来接，我都解释工作忙。有时大雨滂沱，只能冲进风雨；有时正忙于干活，也只能放下；有次开会，等会议结束，开车去接儿子，正是高峰时段，横冲直撞地赶到幼儿园，已是晚上6点多，当儿子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后，急匆匆地飞奔到门口，大声叫爸爸。门卫老头打开大门后，见大冬天里，儿子帽子也不戴，脸和小手冰凉，心里一阵发酸。那时感觉自己像被股票套牢一般，期盼早点解套。现在股票解脱了，却多么怀念被股票套牢的日子。那时虽然每天为儿子奔忙，但心里是多么踏实啊，虽然累，但快乐着。

儿子上学后，每天送儿子到岳母家附近的小学。每天下午，岳母可以帮助接孩子了，我也可以安心下班了。但每天清晨必须早起，匆匆吃罢早餐，拉着儿子坐上小电驴，风驰电掣地赶往学校。有时儿子粗心，送到学校后见到门口执勤的同学，才想起忘戴红领巾，他等在门口不能进去，我赶紧回去取红领巾，赶到学校已上课了，我轻轻地敲开教室的门，见儿子表情痛苦地站在门口“立壁角”，心里颇为难受。我干脆买了三条红领巾，放在包里一条，防止重蹈覆辙。

有次送儿子上学，没想到助动车没油了，赶紧向邻居借了辆自行车，自行车特慢，一路上拼命骑车，总算准时赶到。更悲催的是有次儿子数学考试，正下着滂沱大雨，没想到刚出弄堂口，助动车轮胎没气了，回去借自行车肯定来不及，儿子吓得哭了起来，我安慰他说：“别怕，爸爸是警察！”其实，遇到坏人，警察管用，遇到车子故障，有什么用？我果断地拦了一辆出租车，路上很堵，司机技术娴熟，很快开到路口，却遇上了单行线，绕圈肯定来不及了。我们赶紧下车，冲进雨里，我让儿子穿上雨披，自己悲壮地淋着大雨跟在后面，落汤鸡似的赶到学校门口，上课铃声急促响起，儿子飞奔冲进校门，总算赶上了考试。

儿子上的中学，就在家门口的徐汇中学，总算解放了。但临近中考的前一星期，儿子突然感冒发起了高烧，赶紧送医院看急诊。医生听说孩子一星期后要面临中考，非常理解我们焦急的心情，答应用最有效的药。我安慰儿子今年不行再复读一年吧，明年再考。儿子却心有不甘地说：“还是今年考吧。”虽然他说得有气无力，但决心已定。

他虚弱地躺在急诊室的椅子上，边吊针边复习。五天后体温恢复正常，但人却特别虚弱。为了能让儿子早晨多睡一会儿，我与妻子临考前晚上特意到考场走了一次，掐着表计算时间，就像坐飞机似的算准分秒。

我负责接送儿子，妻子在家承包做饭，她尽量做些儿子爱吃的饭菜。两个星期后，获悉总分456分，离满分470分仅差14分，可谓超水平发挥。

临近高中毕业大考，担心儿子关键时刻突然生病，没想到他的心态先出了问题，晚上睡不着觉，安慰他考不好没关系，明年补考。3天考试都是雨天，雨幕中，见校门口簇拥着撑伞和穿雨披的家长，都已人到中年，眼角挂满了雨水和鱼尾纹，黑发里夹杂着雨丝和华发，瞪着疲惫和渴望的眼神凝望着空荡荡的校园，一脸的沧桑和期盼，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最后一天接儿子，他禁不住感叹道：“总算可以做人了！”终于结束了一锤定终身的考试，结束了长久的煎熬和压抑，从此，儿子和父母都可以放松做人了。

人真是个贱货，忙的时候，盼儿子早点长大，早点离开家，儿子真的离家出去了，颇感落寞。一段时间以来，尤其是独处的时候，特别怀念被套牢的日子。（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