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丹士林蓝布的故事

　　潘永康

　　从电视新闻里看到宋氏三姐妹旗袍展引来许多老上海的围观，我不由得想起当年听老一辈工程师说的阴丹士林浅蓝色细布的故事。

　　1932年9月，日本商人龟田高夫在上海创建了内外棉第二加工厂。这家漂、色、花布大型印染加工厂投产后，成为中国第一大规模的全能印染厂，在抗战爆发前的1935-1937年达到鼎盛，月生产量为18万混合匹，到上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一直是上海、中国乃至亚洲最大的全能印染厂。

　　被龟田高夫聘为印花车间工程师的黄菊生，据说毕业于南通大学，任职三五年，就为日本老板赚了一大笔钱。这家厂俨然成本低、利润高的摇钱树企业。可黄工认为老板只顾赚钱，采用的颜料质量不过关，印出的布一见日光即起氧化还原反应，对人体有害。他提出采用德国赫司脱公司出品的永不褪色的印地科素士林染料，以提高产品质量。龟田高夫担心染料价格高，生产花色布赚不到大钱。黄工拍胸脯保证：“仍旧包你赚大钱！”于是，该厂开始小批量生产阴丹士林浅蓝色细布，试销市场。没想，阴丹士林浅蓝色细布受到宋氏三姐妹的青睐，引起有钱人家小姐、太太的抢购。后来，上海中西女子中学以此为女生定制校服。龟田高夫眉开眼笑，但紧接着撞上全国反日大游行，冲在游行队伍第一排的正是穿阴丹士林浅蓝色细布校服的女生，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日本侵略者滚出中国大地”。日本战败投降后，龟田高夫离开上海。但这种浅色士林布时隔七十多年仍在流行。

　　再说国民政府接管后，黄工一心要去德国，被他精通俄语的妻子劝阻。1949年军管会接管已更名为上海第一印染厂的工厂，由年轻女厂长闵淑芬主持。黄工设计了牡丹新图案，还有“锣鼓喧天”“快乐的农村”“百鸟朝凤”等花色布，赢得市场，据说上缴利税占全国同行业的四分之一。当时，国家主席刘少奇、财政部长陈云曾在陈毅市长陪同下，视察一印厂。“大跃进”时，黄工调到华东纺织工学院当教授。

　　一印厂后来又一任厂长范致一把产品打入国际市场，远销亚非拉，换来大笔外汇。英国一巨商看得眼红，邀请厂长到香港谈判，狮子大开口：你们的出口外销产品，有多少我包销多少。但提出一个要求：布边不准印“Made in China”字样。范厂长当即拒绝，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