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汝刚：说书先生“打相打”

说书先生“打相打”

王汝刚

　　前几年，朋友陪我参观苏州“光裕社”，这是评弹艺人的团体组织，历史悠久，影响很大，相当于现在的行业公会。现在，光裕社楼上已成为苏州评弹团办公室，楼下是古色古香的书场。那天，朋友说起一段“说书先生打相打”（打架）的趣事，听得我津津有味，笑得前仰后合。事后，我很想把这段趣事告诉大家分享，但是，毕竟是口头传说，经不起推敲。因此，这段趣事我一直没敢“扩散”。

　　前不久，我翻阅《文史资料》，意外地发现有篇文章也谈到了这段趣事，这下，可以解密真相了。

　　据历史记载，光裕社屡经聚散，几乎名存实亡。直至清代同治年间，评弹艺人公推马如飞、许殿华等五人担任正副会长，选择一家茶馆为基地，重新恢复光裕社。从此，评弹艺人们有了喝茶聊天，联络感情，切磋技艺的地方。某天，有位艺人告诉马如飞，地痞流氓向他收取保护费，做法很低劣，声称收取保护费后，在书场门口贴张文理不通的纸条，上写“一应江湖流星乞丐游勇弹唱强索等类”，被称为“矮脚告示”。其他流氓看见告示就不会再来捣蛋了。艺人感到人格受到欺辱，因此，要求光裕社主持公道。

　　会长马如飞听到消息非常愤怒，因为按照当时惯例，流氓只能收取诸如打莲湘、唱道情等类似行走乞讨江湖艺人的钱。评弹艺人虽属三教九流之辈，毕竟与乞讨艺人的社会地位不同，更何况当年乾隆皇帝到苏州，评弹艺人曾经奉诏“御前弹唱”，乾隆皇帝很欣赏这种吴侬软语的说唱，钦赐艺人锦缎坐垫作为嘉勉。可是，面对流氓公开挑衅，艺人们真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怎么办呢？马如飞主张先礼后兵，他亲自与流氓谈判。谁知，流氓横行霸道，反复强调一句话：“保护费免收，只能用拳头（打架）。”

　　马如飞回光裕社向艺人们报告情况。一批血气方刚的艺人坚决要与流氓决一胜负。马如飞权衡再三，决定应战，于是，约定日期，在北局附近小公园比武。说书先生要与流氓“打相打”的消息，顿时轰动了苏州城。老百姓心里非常清楚，分明是流氓仗势欺人，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十分同情艺人处境，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比武那天，平时冷冷清清的小公园里人山人海。说书先生准时来到现场，而那些流氓地痞毫无时间概念，眼看太阳当头，才拖三拉四，勾肩搭背来到现场。围观的老百姓都说：说书先生到底是先生，打相打也讲诚信。

　　事先，光裕社组织了一支队伍，其中有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擅长说《三国》《英烈》的老夫子，正式上阵比武，其他艺人则在一边摇旗呐喊助威。谁知，两阵一交锋，流氓从身上摸出薄刀、钢条等锐器朝说书先生打来，说书先生只能举起纸扇、醒木、手帕来招架，不一会儿，被流氓步步紧逼到墙角，形势十分险恶。这时，老百姓再也按捺不住了，有几位好汉站出来，指着流氓说：“如果你们再不收兵，就别怪我们拔刀相助。”流氓头子见众怒难犯，只得收兵溜走了。

　　马如飞连夜书写状纸，要求官府主持公道。由于艺人不肯行贿，官府拖了好几个月才下达批示，禁止流氓收取艺人保护费。

　　但是，批文做了手脚，将马如飞状纸中书写的“说书虽非正业，接近衣冠”两句，改为“说书虽近衣冠，终非正业”，故意篡改原意，贬低艺人的社会地位。不过，光裕社艺人们同心同德，团结一致，终于取得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