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落在书桌上

　　小编的话 这是一个生命的奇迹。小鸟给两位老人带来了意料之外的快乐。这两位老人的身心，本来也就是自由飞翔的小鸟，那只美丽的斑鸠是应了他们的感召而飞来的。

　　小鸟落在书桌上

　　简平

　　下午三点多钟，小鸟如约而来，飞进窗子，落在了书桌上。

　　这是我在孙毅和彭新琪夫妇家里看到的温馨的一幕。

　　孙毅先生今年93岁，彭新琪女士也有87岁了，这两位一生从事文学的老人至今笔耕不辍，家里靠窗的书桌不是这位占着就是那位用着，只在午后才有空闲，那是因为他们去睡午觉了。可是，忽然有一天，他们发现就在那段空闲时间里，竟然从窗外飞来了一只小小的鸟儿，它落定在了长长的书桌上，然后，伸着脖子分别阅读起搁在书桌上的两份不同风格的手稿来。一份是孙毅用粗犷的大字写着的长篇小说三部曲《上海小囡的故事》，一份是彭新琪以娟秀的笔触写着的长篇回忆录《巴金先生》。那是一只斑鸠，它读得那么仔细，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两位老人不敢惊动它，只是远远地向它挥手招呼，它听到了，于是，抬起头来，在书桌上跳跃了一下，就展开翅膀飞走了。

　　两位老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这只小鸟也是文学爱好者，喜欢阅读作家的手稿？他们真的很希望它能再次飞抵。但这有可能吗，毕竟它是偶然闯进来的。两位老人一边想着小鸟，一边继续自己的写作。

　　孙毅的《上海小囡的故事》别出心裁，通过一个旧社会最底层的上海小囡的经历，完整地反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地下少年先锋队的诞生与发展，尽管孙毅自己就是这段历史的参与者和见证者，但他写得很是艰苦，由于一直坐着，结果腿都不灵活了，有一阵甚至都不能站立了。他有些沮丧地对我说，那只小鸟飞走后，他觉得自己也飞不起来了。

　　彭新琪也一样，后来只能坐在轮椅上伏案写作《巴金先生》了。她在电话里跟我说，我不能走路了，两条腿不听使唤了。她轻柔的声音里显出一些无奈来。我说，没关系，只要手能写，一切就是很好的了。她说，那只小鸟飞起来是多么自由自在啊，我盼望着它还能飞回来。

　　我读过孙毅的书稿后，向他建议道，他的这部长篇小说可以写成三部曲，这样故事脉络会更加清晰，人物形象也会更为完整。我同时还建议说，可以向上海文化发展基金会提出申请，取得他们的支持，因为这是一个填补空白的小说题材。他听后说，那这件事情就直接拜托你了。我没有辜负老人的期望，作出了自己的一点努力。前些天，好消息传来了，三部曲被列为上海市重大文艺创作项目，我告诉了老人，他激动得都有些哽咽了。令我惊讶的是，他请我去一次他家，他说他现在又能站起来了，而且，他还要亲自开电动车来接我。他开心不已地说，你知道吗，那只斑鸠真的又飞来了，而且是每天下午三四点钟之间准时飞来。

　　我去他们家时，居然是彭新琪来开的门，她也站起来了，能够扶着椅子走路了。她告诉我说，《巴金先生》的书稿已经完成并交稿了。我当即打电话询问巴金故居常务副馆长周立民先生，因为这部书将列入他们正在筹划的一套纪念巴金先生的回忆文集中。周立民在电话中说，明年年初彭新琪的书稿将与黄裳和萧乾两位先生的文稿一起出版。我相信，在巴金手下工作多年的彭新琪，将会在这部新著中告诉我们更多的巴金先生。

　　蓦然，孙毅叫了起来，小鸟又飞来了！我跟着他们欢快地跑过去，那只斑鸠落在书桌上，神态自若，它又低头看起了文稿。因为它的脖子上有一圈彩色的羽毛，所以，两位老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花”。小花见了我也没有陌生感，犹如主人般地在书桌上跳跃，悠闲地吃着两位老人每天为它特意准备的米粒。

　　我想，这真是一个生命的奇迹。与其说，小鸟给两位老人带来了意料之外的快乐，不如说，这两位老人的身心，本来就是自由飞翔的小鸟，那只美丽的斑鸠是应了他们的感召而飞来的。